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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鈴鈴!」近半夜時分,急促的門鈴聲響起,讓他原本安坐在沙發上的身子驚跳了起來,他連忙打開門,就見她一臉迷濛的醉相倚在門邊,臉上有著殘留的淚痕。

  「呵呵,看到我開心嗎?」她媚笑著。

  「嗯,開心。」不知是安慰她抑或是實話,他像是回答了千萬次般的自然,一點也不意外。

  「我扶妳進來坐吧。」他伸手想要攙扶她,卻被她一手拍開,「我可以自己進去的,不用扶啦!」她蹙眉。

  他默默地讓開一條路,看著她想撐直身子自己走進來,卻跨不過門前微凸的門檻,突然地失去重心要往前跌去。

  他伸手攬住她的腰,無聲地嘆了氣,她一樣這麼任性。

  「哇,嚇死我了呢,我好像真的醉了耶,嗝。」他扶正她的身子時,她的頭靠在他的肩膀,嬌笑地拍拍他的胸膛這麼說著,「還好有你呢,不然我又要摔倒了,呵呵!」

  她的身上混雜著酒氣和她這陣子慣用的香水味,濃重的糜爛氣息,他知道前一刻她還在哪個男人的懷裡,而那個男人讓她心碎,不然她不會來這裡。

  讓她在沙發上坐下,他正想起身弄條熱毛巾給她擦擦臉舒服一些,卻被她一把拉住,「不要走嘛,陪我說說話啊!」她孩子氣地嘟著嘴唇。

  「馬上就好,乖。」溫柔地拉開她的手,放了個抱枕在她身後讓他倚躺,他隨即去洗手間弄了條熱毛巾出來,幫她擦了擦臉和手腳,她乖順地像個小孩,眼神仍帶著一絲迷茫與呆滯。

  在替她擦拭手腳時,才看見她的手腳上有幾處傷口和青紫,他皺起眉頭,「妳剛才跌了幾次跤?怎麼這麼不小心?下回叫我去帶妳,不然妳一個人半夜裡隻身在外,會有危險的。

  雖然每回他都這麼說著,也明白說了沒有多大的作用,但他還是忍不住囉嗦了兩句。

  她沒有回話,只是看著他擔心的表情,不一會,哇的一聲放聲大哭,「我就知道只有你最關心我了,只有你對我最好了!其他的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沒有!都是玩玩就算的!」她一邊哭泣一邊咒罵著,把最近受到的委屈說了一遍。

  不外乎又是她和哪個男人認識了,卻在上床之後,男人拍拍屁股離去,只留下追求她時送她的名貴香水。

  她喜歡收集香水,說得出牌子的各式香水她的房裡都會有一瓶,可與其說她對香水有偏好,還不如說她更樂於收集愛情。

  每個要追求她的男人都知道她喜歡香水,在有機會一親芳澤之前總會打探她想要哪一款香水,然後包裝精美地送到她眼前,她彎笑的唇會紅豔地在他們的耳邊輕聲道謝。

  接著,她會在他們的面前開啟包裝,以著緩慢而性感的姿態,盯著他們的雙眼,慢慢地,將他們送的香水噴灑在身上的幾個部位,手腕、耳根、胸前,再軟著聲音問,「好香呢,你聞到了嗎?」

  男人哪禁得起她這麼挑逗,當她微敞胸前的衣襟靠近時,往往一把摟住她直往她懷裡鑽。

  她常是這麼擄獲男人心的,加上她擁有的外在條件,身旁總不缺追求者,可是來了一個又去了一個,都不會停留太久的時間,每回都讓她心碎。

  她不明白為什麼男人只想著做愛這回事,她的挑情不只是愛情裡的一些情趣嗎?卻在他們身上看不見也找不到她想要的愛情,只有激情與瞬間的熱情。

  「為什麼他們都以為我很隨便,好像送香水就是交換上床的條件,我愛香水,是因為覺得女人像香水,經過萃湅之後才會散發迷人的美麗,這樣子不對嗎?」她哀淒地看著他。

  「沒什麼不對。」他摸摸她的頭髮,像個大人在安慰小朋友一樣柔聲說著,也早就說不出心裡的感覺是痛苦或麻痺。

  他愛她,從那時她像隻蝴蝶翩翩地出現在他眼前時,他就為她柔美的笑容和不時飄送的香味著迷,可是他知道自己沒有好條件可以讓她開心,甚至不知道該送她什麼香水,因為總覺得每一種味道都太浮豔,沒有清麗的淡雅。

  在他眼裡,他看見內心渴求真愛的她,其實脆弱地像朵小白花,卻因為不知道怎麼追求愛情,所以以最直接的方式表現優勢。

  她像隻眩目的蝴蝶,傾倒眾生卻沒有人能抓得住她,慢慢地,在她美麗的翅膀上有了傷痕,一道又一道。

  那時候,她曾短暫地停留在他身旁,讓他受寵若驚,因為自己不若其他人能給予她什麼,只有在她需要時陪在她身旁,接送她,和親自下廚作菜。

  他還記得她曾經拉著他的手,甜美地笑著說,「我好喜歡好喜歡你喔,只有你會作菜給我吃,就是你對我最好了呢!」

  他傻氣地跟著笑,覺得她終於不再是隻捉摸不著的蝴蝶,那陣子,她的身上沒有香水味,只有肥皂和洗髮精的香氣,乾乾淨淨的,就像他心裡的那朵小白花。

  卻在某個夜晚,她偎近了他的身子,央求著他的安慰,他畢竟不是柳下惠,何況她是自己心愛的女人,於是便和她一夜親密。

  可隔天起來,她消失蹤影,連張字條也沒有留下,像是她從未來到自己的生命,讓他崩潰而且懷抱著罪惡感,是他自己破壞這場感情的,到頭來他也和那些男人沒什麼不同,也會渴望著她的身子。

  幾個月之後,她像今天一樣一身酒氣,狼狽地來到他這裡,他心疼地安慰她,給予她一切關心,她又說著對他的喜歡,可也在之後隨即消失,只留下被床間殘留的香氣。

  一次又一次,他的心癒合之後又碎裂,到後來,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因為愛而包容,或是因為麻痺。

  每一回來到,她的身上都帶著不同的香水味,這代表她走過了一段又一段的感情,對他而言,每一種味道都一樣,因為他眼裡的那朵小白花已經枯萎,散發著的香味也早已混著腐爛的氣息,她已經不是原本的她了。

  拍撫著她的背,發現她已經沈沈入睡,他輕柔地將她放在床上,而自己則是蜷縮在不舒適的沙發裡。

  一早,他卻是被吻醒的,睜開眼,就見她揚著美麗的笑容,一遍又一遍地吻著他。

  他該感到開心嗎?卻是湧上深切的悲哀。

  抓住她的雙臂拉開距離,他坐起身子,「不要這樣作賤自己。」他淡漠地眼神裡透露著不捨與失望。

  她沈默了一會,然後哼笑了起來,「作賤自己?我以為你也喜歡我這樣,你不是很愛我嗎?怎麼?嫌我被很多男人睡過了嗎?你不是也睡過我嗎?」她尖銳的笑著。

  「我是,所以我曾經有深切的罪惡感,我沒有那麼高潔的品德,可以對著自己愛的人還無動於衷,可是,妳真的知道妳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嗎?男人送妳香水,之後就是上床,他們的用意妳真的傻到看不清楚嗎?」他疲累地說著。

  「呵,你以為我還是你自己心裡的那朵小白花嗎?」她笑,就見他訝異地抬頭。

  「那全是你自以為的假象,我早就知道你愛我,你是個很好的避風港,你是,而且還是個濫好人,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會每次失戀了都來找你,因為你覺得你『玷污』我,所以有愧疚感,才會什麼話都不說地就讓我進來,我說的對不對?」她坐在另一張椅子上,交疊著腿,斜睨著他。

  他覺得自己被戳破心底的秘密,百般複雜地看著她唇角的笑。

  「其實那算是給你的『報酬』呢,謝謝你給我安慰啊!」她揚起特別甜美的微笑。

  他一聽,猛然地起身,抓起她的外套和皮包,將她推出了門外。

  「我不需要這種報酬。」他沈痛地丟下這麼一句,然後在她的面前狠狠地關上大門。

  她呆站著,方才的笑意褪去,默默地拾起散落地上的衣服和皮包。

  其實她知道,那些昂貴的香水再怎麼迷人,也不過就是再廉價不過的謊言,更像是她的賣身價一樣低賤。

  她的嗅覺早已被各式芬芳所混淆,那些聞起來都像是男人的體味一樣令人作嘔,可她為什麼還是將它們噴在身上而且樂此不疲?為什麼不選擇門後那一個不需要她噴灑任何香水就愛她的男人?

  因為她是收集香水的女人啊,終其一生都會有新款的香水再上市,所以怎麼可以只嚐試一種香味,而不試其他的呢?

  愛情也是如此啊,還會有更好的人出現,只獨鍾一個人,到時候她膩了怎麼辦?卻往往都是別人先膩了她。

  所以,她只敢把他擺在避風港的位置,因為這樣子,她就永遠不怕真正的失去他。

  轉身離開前,她拿出包包裡的香水,噴灑在空氣裡變成香水雨,從其中穿過,沾染了淡淡的香氣,遮掩她落寞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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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瑄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