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探索家 丹瑄

　　今年，是她和男友交往的第八年，越過了人家所稱的七年之癢，可卻並無她意想中的喜悅，她甚至越來越覺得兩個人交往的時間越拖越長，一年比一年過得緩慢，慢得她幾乎覺得兩人在原地打轉。

　　她明白，八年的歲月下來，兩個人之間也早就過了熱戀期，日子一久，本來就會像家人一般，可是她感受到的不是日積月累的深厚情誼，而是一成不變的相處模式，他總以為自己習慣了他的個性。

　　昨天是交往的紀念日，多年下來也明白他節儉的個性，自然不會大肆的慶祝，可早先他也總會記得是哪一天，到了第四年第五年之後 ，既然不必慶祝他索性不提了，兩個人心裡有數便夠，每每總是她提起後他才像補償般地抱抱她，拍拍她的背，「乖，我知道妳有多好，今後還要繼續麻煩妳照顧了。」

　　往後幾年他沒再改過台詞，今年，她也不想再提了。

　　「我忘了告訴妳我今天要和同事們聚餐……」當她準備好晚餐之後，他這才想到要打電話回家，「欸好了不多說了，妳自己一個人吃晚餐吧，不必等我了。」她一句話也來不及講，電話那端早已切斷。

　　默默地看著滿桌的菜，她一口也沒有吃，有多少個夜裡她在兩個人同居的小窩裡獨自地等他回來？等到菜涼了，她把菜一一地用保鮮膜封起來放到冰箱裡，十點不到她便上床休息，明早她也得上班，不再如同剛同居時像新婚妻子似的為他等門了。

　　半夜他帶著酒氣回來，撲到她身上驚醒了她，也不顧她的意願，他胡亂地發洩自己高漲的慾望後倒頭就睡，過程中她的不舒服他完全沒有發現，起了身，她走去浴室裡梳洗，看著鏡子裡頭髮散亂臉容憔悴的自己，這些年，到底是怎麼了？

　　隔天一早，他就像無事般的要她準備早餐，一向都是她負責兩人的生活起居，他不會問她工作如何，只會說著應酬多忙碌，他不會關心她的壓力，只會說著自己多累，「我知道妳會體諒我的，對不？」他總會在話末加上這麼一句，天知道她越來越想回答他，「不。」

　　她知道他念舊，所以擁有了一樣東西就不會想要換新的，這種偏執在他的生活起居裡都看得見，皮鞋非得穿得無法再補了才換，衣服非得破了才買，「新的東西總是沒有舊的來得舒服。」而她這個女朋友也是，他總認為日子一久自己就會習慣他的個性，總能適應的，要再找一個女人配合他還要花上多少時間？

　　頭先追求時他也會顧慮到她的想法，更願意花時間和她溝通，但當蜜月期、磨合期一過，相處模式達到了一個平衡，他便沈默了許多，兩個人對彼此都有了解，有些話不必再多說，其實她都很清楚他的想法，所以她不認為是他變了，只是他忘記了，感情還是需要維持與經營的，而不是「反正妳知道我就是這樣子」就好了。

　　那種感覺像是被吃定她不會離開似的，所以不必再呵護與關切了 ，「我明白我們兩個人有多適合，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在人前，他會摟著她的肩膀這麼自豪地和別人說，可當別人問起，交往時間久了什麼時候要結婚，他總會說再看看，再看看，於是八年就這麼過去。

　　雖然結婚不是感情必要達到的終點，可她漸漸不明白他到底愛自己些什麼，而自己，現在又愛他些什麼？

　　看著他的側臉，他正專注地看著報紙沒有發現她的注視，他們已經過了好些年這樣的日子，他一點都沒有察覺兩個人的談話減少了許多許多？兩個各自工作的上班族，下了班之後會有自己的聚會，可如果根本不在意家裡還有另一個人在等待，那住在一起又有什麼意義？那讓她覺得自己不過是個傭人而已。

　　如果，他的未來裡有包括她的存在，也許他現在的忙碌還有道理 ，甚至她也能一起努力，可是，她卻從沒有聽過他的規劃，「你有想過……我們什麼時候結婚或是兩個人之間要走到什麼階段嗎？」

　　「現在這樣不好嗎？想那麼多做什麼？」她問過他，卻是得到這樣的回答。

　　一成不變的沈默，一成不變的遷就，很多時候她怪自己為什麼包容成習慣變得什麼都不說，她根本不知道兩個人同居有什麼意義有什麼未來性，不過就像是共同分擔房租的室友而已，可她為什麼還是沒有說出口？

　　她知道，自己也只是念舊。

　　兩個人一起度過了八年的光陰，若是和他分手，她又有幾年的青春去追求下一段幸福？畢竟他也不是一無可取，至少他念舊有感情潔癖所以不會有外遇的機會，即使他對這段情感太過習以為常，但她也沒有那麼多的心力和動力再花費八年的時間在另一個人身上，何況，又怎麼知道新的會比舊的好？

　　所以再怎麼不滿，她也總是心軟，或根本可以說她不夠勇敢，只是抱怨著卻又不敢改變現狀，她總想或許哪一天眼前的舊人會明白她的付出然後變了個樣說嫁給我吧，她總這麼想。

　　說到底，她是不是不甘願自己付出的青春歲月到頭來幻滅，所以寧願持續著忍耐也不願放棄？

　　她不敢想，只告訴自己，老情人總是比較好，卻又不想要自己這麼一輩子過下去。

　　念舊，是懂得珍惜還是懶得改變？一如往常的，吃飯、上床、睡覺，下了班後的時間慢得讓她疲倦，甚至覺得比上班還有壓力，因為她得不斷地說服自己，不要忘記這八年的日子。

　　然後，等待著第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