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探索家 丹瑄

       今天，母親過世滿2年，感覺仍像眨眼間的事。

       昨日我們去塔裡回探，見爸爸不捨地擦著印有媽媽姓名的牌子，眼底上湧一股熱淚，我低下了眼讓自己稍微平靜，在一旁雙手合十與媽媽說話，訴說我們的思念。

       我到現在還能清楚感受到接獲姊姊通知，說媽媽往生之後那種瞬間空白無法置信的衝擊，讓我的靈魂也頓時被抽離，隨之而來的是我喉頭難以嚥下的酸澀，與胸口重創的揪痛，很感謝我先生那時候陪伴身邊，緊摟著我的肩膀，我應該失神得很嚴重，完全沒有印象自己怎麼走回吉隆坡的住處。

       我也還記得回臺灣隔日看到她從冰櫃中拉出來的模樣，還穿著家常服裝，不過就像是睡著似的，卻說她已經過世了，那真的是超乎現實的感受，也沒忘記蓋棺前看到她的最後一面，覺得母女之間的緣份不應該只有如此，卻也明白媽媽得以從病痛中解脫，但，離苦是否真能得樂？我真心希望。不同的親戚分別向我們表示，在醫院助念時，某瞬間母親周身空間大放光明，那是神佛接引的訊號，這說法帶給我們很大的撫慰，相信媽媽是隨地藏王菩薩修行去了。

       我不再放不下，只是依舊想她。前幾日接連夢到媽媽，以死而復生的狀態回到我們的日常生活裡，我好開心地和她討論要去哪兒玩，可我卻也一邊煩惱，我怎麼跟別人解釋這種奇跡？醒來後覺得幸福但也遺憾，我每次夢到她，都是在講出去旅行的事，氣氛是愉快美好的，難受的是，她走前我們才正期待著即將出發的馬祖藍眼淚之旅，之後我取消了，也不知道何時才有勇氣把這個行程完成。

       她走後的這2年，也迎來我人生歷程的重大轉變。

       有一陣子，我很畏懼「死亡」與「失去」，覺得自己也會像媽媽一樣，不知道哪一刻就突然死掉了；覺得自己如果出門了，可能就在路上被車子撞死了，又或是回家時會看到我的家發生火災燒光一切，各種悲慘想像無法控制地不時冒出，我知道這是摯親離世帶來的影響，總安慰自己「沒事的，我很好」，可心裡還是有種恐慌，深怕自己錯過了什麼。

       後來我明白，母親無預警的離世，觸動我某部分的開關，我驚覺到「時間很珍貴」，也覺察到「要把握時間」，我開始害怕自己浪費人生。所以，才讓我決定要放下近20年的工作，轉換到我想要去嘗試的生活，只是接連出乎意外的狀況，讓我看似停在原地重跌一跤。

      至今是我這些年物質層面水位最低的時候，但心靈層面的水位卻反而逆勢大漲，光是認知到先前的自己老依賴丈夫和父母，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獨立，就讓我又長大了一回；光是發覺到以往的自己藉著工作完美迴避心裡的某些傷口，其實並沒有自以為的圓滿，就讓我又成長了一些；光是發現了過去曾沒浮現過的恐懼，其實我從沒有認真面對過，就讓我又前進了一點。

       我的人生或許看來一路墜到谷底，但所謂「谷底」也只是與他人相較的說法，我已經走出低潮的感受。我覺得現在的階段更像是經歷挑戰的過程，我正努力地一步步打造新的生命狀態。我總想著，這些是我媽送給我的禮物，她過世後敲醒了我的知覺，讓我有勇氣把過往打掉重練，為的都是讓我活出真正的自己。

       失去母親的傷一輩子都會在，但悲痛已隨著時間流逝減輕許多，我們能在重遊舊地時笑談與媽媽同遊的回憶，能在品嚐美食時說起媽媽也愛相同的口味，爸爸會對她的照片說說話，我也會在心裡與媽媽對話，只是偶爾，偶爾憶起與她互動的畫面時，還是忍不住泛起心酸，我真想要再當個女兒和她撒嬌啊。

       媽，我很好，又一年過去了，依舊想念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