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不會牽著我的手過馬路?」

十字路口,綠燈亮起,當她看見男友的身影獨自前去,卻讓她已
經準備牽起的手空蕩蕩地停留在原地時,她開始皺起眉來。

一動也不動地,當她的男友走了幾步發現她沒有跟上時,疑惑地
走了回來,她哀傷又憤怒地開始質問著。

「妳不是已經勾著我的手了嗎?」男人不明所以。

「過馬路不同,不一樣!」她抿著嘴唇。

「呃……我以為妳會自己跟著走,不必這麼生氣吧?在大馬路上
的,這樣很難看,別氣了,來!」男人苦笑著,想要伸出手來牽
她,卻被她一手拍開,「不必了!」她沒好氣地回應。

「你沒有想牽我的手過馬路,根本就是不管我的死活,說不定哪
天我走在你的背後,被車子撞死了你都不知道!那有你這種只顧
自己的男朋友有什麼用!」她嚴辭厲聲地指責,一旁的路人紛紛
回頭觀望。

「媛媛,妳不是小孩了,這種話不能亂說。」男人沈下臉。

「如果妳對過馬路沒有安全感,可以告訴我,我會牽著妳,或是
勾著我的手,這些都沒有問題,但是妳在大街上這麼爭執,已經
不是很理智的一件事了。」他正經著神色。

「什麼叫不理智?」她突然拔尖著聲音,「是你自己做錯了還不
准我說?是你自己怕丟臉吧?以前他都會牽著我的手,還會配合
我放慢腳步,可是你呢?你呢?」

「再怎麼樣他也不會說我失去理智,明明就是你不對!還怪到我
頭上,一點都不像他會安慰我,好好地跟我說!這本來就不是我
的錯!」她一句句地揚聲說著。

「好,那就算我的錯。」沈默了幾秒鐘後,他冷冷地這麼說了一
聲,然後轉過身子,趁著最後幾秒的綠燈閃爍,跑到了對街,沒
有回頭。

她愣了一會,「你走了就不要回來了,我們分手!」在馬路的這
一端,她大聲地叫著,無視於路人愕然的眼神。

男人都是這樣!自己做錯事還怪到女人頭上!牽女朋友過馬路本
來就是應該的!以前他都會這麼做的!

她氣憤地蹬著高跟鞋離去,心裡的埋怨沒有停過,覺得自己又遇
到一個差勁的男人,不像他一樣。

一兩年前,她深愛著一個男人,她覺得他是一切,為了他的喜好
改變自己,減少自己的休閒時間只為了怕他寂寞,生活裡她以男
人為主,處處為了他著想。

有時看見他對自己的付出表現出意興闌珊的模樣,她雖然難過,
不過也會想著,也許是男人工作太累了才會這樣,每一回,她都
用這樣的藉口安慰自己。

「為什麼最近來找你,你都愛理不理的?」有天,她興致勃勃地
想找他去看一部電影,去到他家,等了他許久,他卻是動也不動
地直賴在沙發上看電影,不理會她的催促。

她傷心地泛著眼淚,顫抖著聲音問他。
「妳不要來找我了。」沒有看向她,他低聲說著。

猛然地一陣心痛,這句話沒什麼別的意思吧?不是她心裡以為的
那樣吧?呵呵,對,一定是自己找他去看的電影是他不愛的,所
以他才這麼說的。

強迫自己帶著微笑,她靜靜地收拾自己的東西。

「那你先休息吧,我先走了喔!有空打電話給我。」看著他的背
影,她故作輕快地說著。

沒有一句再見,也沒有像以前一樣叮囑她路上小心,只有沈默。

他太累了,一定是的。她輕輕地帶上門離開。

那天後,她不敢打電話去吵他,不然他會覺得煩的,每回她拿起
手機想傳訊,打完了簡訊內容後又覺得不妥,於是刪除。

等待著他的來電,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毫無消息。

也許他只是想安靜一些時間吧?應該是這樣吧?她都要自己打起
精神,相信他,即便夜裡總會自夢裡驚醒,淚流滿面。

兩年過去了,她沒有再和他連絡,不過他知道怎麼照顧自己的,
他獨立、聰明、工作表現優秀、個性又很好,一定是怕她擔心,
所以才沒有多說什麼的。

她回復自己原本的步調,之後,遇見了幾個男人追求。

這個男人不像他一樣積極,對未來有計劃;那個男人不像他一樣
有想法,對生活有理想。

這個男人不像他一樣乾淨、那個男人不像他一樣溫柔……

不管是什麼樣的男人,她都能找出自己接受不了的缺點,回憶以
往和他相處的情景,沒有比他好或是和他一樣的男人,她不要,
周圍的朋友都叫她醒一醒,不要再留戀過去。

「為什麼妳們都覺得我還沒有走過?我找的男人要符合自己的要
求,這樣子不對嗎?」她辯駁。

直到遇見了現在的男友,他細心體貼,脾氣又和善,好多地方都
和他一樣,她迅速地墜入情網,覺得自己又有了生活目標,她得
意地向朋友說,自己又找到了一個好男人。

可是,到了今天,卻發現,現在的男友不像他一樣,會牽著她過
馬路,這個小動作讓她瞬間崩潰,這點就沒有比他好,沒有!

她失落地回家,傷心地窩在被子裡哭泣,為什麼沒有一個男人像
他一樣,可以好到讓她完全傾心呢?

夜裡,她的手機傳來訊息,是現在的男友。

「媛,我不想當誰的替身,我不想自己的努力只是讓妳覺得我像
什麼人,妳每每在和過去相比,我以為我改變得了,可是,妳有
沒有想過,妳愛上的,到底是什麼?」

她反覆看著,不明白為什麼男友要這麼說,氣悶地關機,把手機
塞到枕頭底下,理都不理。

每個人都這麼說她,都說她愛比較,可是為什麼她不能在心底訂
下一個標準?

他真的很好啊,每方面都很好,為什麼不能拿他當目標?她覺得
自己的想法理所當然。

心念一動,她打開手機,看著上頭的某一個代號許久,許久。

撥了電話出去,讓她訝異的是,電話竟然撥通了,她的一顆心急
促地跳著,好久的一段日子,沒有再聽見讓她繫念的聲音,不知
道他記不記得自己?不知道他最近怎麼樣?不知道……

「喂?」她仍在猜測的當下,電話被接起,一個輕脆的女聲溫柔
地說著,出乎她意料之外。

「請、請問,李源在嗎?」她結巴地說著。

「真對不起,我老公他這兩天出差了喔,妳是他的同學還是以前
的朋友?這個號碼現在都是我在用了,要不要我給妳新的手機號
碼,讓妳和他連絡?」

老公?她無法置信,怎麼也吐不出其他問題。

「不用了,沒關係,謝謝。」狼狽地掛上電話,她愣在原地。

她以為她會哭的,可是沒有,而且竟然覺得很好笑?他結婚了,
是人家的老公了啊,那這些年自己在心底描繪的,到底算什麼?

她以為他和以前一樣認真打拼,以為他和以前一樣喜歡待在家裡
,不容易與人打交道,她還以為,他就和兩年前一樣。

結果,現在呢?

等她終於明白,沒有人可以和腦子裡已經美化至極的那個人相比
較,全是因為自己的不甘願所導致的情緒時,她恍然大悟。

以往的自己不是在談感情,不是那些人不夠好,只不過是她仍盲
目地填補心裡的那塊缺憾而已,想找到一個比他更好的人,證明
自己的愛情是成功的。

可其實,那塊她一直不想坦然接受的缺口,也就是那麼一句「不
愛了」可以解釋的。

他不愛她了,只是這麼一個簡單的理由而已。

呼出了一口長長的氣,似乎把過往的執迷也吐出心底,她微笑,
突然間一點也不留戀地,刪去了手機裡的那個代號,他早已消失
許久,代號不過只是假裝他還在,欺騙自己的藉口。

緩緩地敲下訊息,「我終於明白,我愛上的是自己假想的幻影,
是自以為是的比較,如果可以,能讓我再和你談一回只屬於我們
兩個人的感情嗎?」她誠心祈求著能有再一次機會。

每一個人都是不相同的個體,而回憶永遠能被模糊放大成最美麗
的過去,沒有人能超越,沒有人能代替,除非,我們願意看見那
些我們不想坦承的傷害,才能面對下一段未來。

我們永遠和自己心裡以為的美麗比較,不是和真實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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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瑄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