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請問，妳……妳是不是張綺華？」漲紅著臉，好半晌他才
艱難地吐出了這一句話。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從高中時期就一直存在於自己心裡的那個美
麗身影，竟然會在這麼多年之後，又出現在他眼前。
張綺華，這個名字曾經讓他聽見了就暈眩不已，他還記得她是隔
壁班的才女，成績好人緣也好，每回她經過自己教室外頭時，一
見到她恬靜的笑，他就臉紅心跳，像個傻子般的定在座位上，等
她走遠了，才懊悔自己沒有找機會和她說幾句話。
那些青澀的愛戀，盈繞在他心頭好久，他記得自己和她最靠近的
一次，就是段考時他奮力苦讀，總算拼得了班上的第三名，朝會
上台領獎時，她就站在自己的右前方。
當司儀念到他的姓名時，他看見她回頭望了一下，雖然僅僅四目
相接了幾秒鐘，但他已經覺得好滿足了，只是很糗地在接過獎狀
的時候緊張地把獎狀掉到地上了而已。
不知道她記不記得？噢，這種糗事還是忘記的好。
高二暑期輔導的時候，他一直暗忖著想向她告白，可是始終不知
道該如何是好，寫情書？但他不敢直接拿給她，一定會引起很多
人注意，可也不想透過別人傳遞，就這麼遲疑著，一直到聽見了
那個讓他手足無措，心碎不已的消息。
當他在開學的前一天終於鼓起勇氣，想要在張綺華坐公車的站牌
拿情書給她時，卻聽說她已經坐飛機去國外念書了，他傷心不已
，痛苦地面對這段無疾而終的初戀。
好些年過去了，他也有了別的感情，那段沒有開始便告結束的戀
情也理所當然地該遺忘了？卻沒想到，反而帶給他更深的影響。
他會在自己的女朋友身上，找尋張綺華的身影，卻每每失望。
氣質不像張綺華一樣優雅，不好；談吐也不像張綺華一樣聰明，
不好。
看來看去，他覺得沒有一個人可以像張綺華一樣，激起自己心裡
的漣漪，幾段感情最終也以分手告結。
只有現在的女友讓他有這樣子的感覺，她笑起來很甜美，個性也
溫柔可人，反應敏捷又聰明，他真覺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了另一個
張綺華，瘋狂地追求之下，她變成自己的女友，也交往了半年。
原本以為他就這麼和女友走下去了，可卻沒想到，心底一直存在
的那個身影又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而且，她變得更美麗了，以前清湯掛麵的長髮變成了充滿女人柔
美的波浪長髮，纖細的身子出脫地玲瓏有致，她的出現像是一道
閃電，狠狠地打上腦門，只覺得暈眩，就像高中時期一樣……
「我是，請問你是……？」她眨了眨眼，疑惑地略偏了頭。
她的眼神還是像以前一樣慧黠，他的心噗通通地跳著，緊握著拳
頭要自己表現地好些，現在自己可也二十六七歲的男人了，別再
像高中時期一樣的傻氣了。
「我是宋傑漢，念高中時和妳是隔壁班的同學，Ｘ成高中，妳還
記得嗎？妳念到高二下，然後去國外念書。」他一口氣說著，看
見她揚起笑容點著頭，他就知道她想起來了。
「我是Ｘ成高中的沒有錯，你也是？我是隔壁班的你也認得出來
啊？真厲害！」她輕笑，露出了可愛的酒窩。
他開心地和她聊著以前，聊著這些年各自的日子，見她飛揚的光
采，讓他心動不已，在聽見她說感情路上的坎坷時，他更忍不住
伸出手來為她擦去頰上的眼淚。
「你真溫柔。」她輕聲地說，他只覺得心頭一陣酥麻。
「我要送我的老同學回家，不跟你們一起了。」他這麼和同事說
著，都見他們驚訝的表情，原本他不想要出席這個應酬，直想回
家陪女友，他們都笑他小男人。
卻沒想到他的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在餐廳遇見這個「老同學」
之後，自己的女友就拋到腦後去了？而且，這個老同學還這麼漂
亮！這才讓人氣結！
「欸欸，送她回家？別送到床上去了，你別忘了你還有個女朋友
啊！」其中一個男人拐了拐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說著。
「誰像你們腦子裡想這些下流事，她是我的初戀對象，我的女神
，我才沒有動什麼歪腦筋！」他皺眉說著。
「最好是沒有動歪腦筋囉……」幾個男人聳聳肩不再多說，他拎
起外套，陪著她一同走出餐廳。
可是當她溫軟的身子靠上他時，男人的天性蓋過了任何理智，何
況她是自己夢想已久的女人，方才說的那些話他也壓根忘得一乾
二淨，只知道自己吻上她的唇時，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滿足。
她真的……好美，迷亂的眼，他忍不住喟嘆著。
自那天後，他便常和綺華碰面，帶著她去賞夜景、逛街、去餐廳
裡吃飯聊天，就像是情侶一樣出雙入對，摟著她細瘦的腰枝，他
有種美夢得償的興奮。
至於他的女友呢？除了一再找藉口說忙碌忙碌忙碌外，他也沒有
心思再去找他的女朋友，綺華的存在抵得過一切，初戀的缺憾如
今得以彌補，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啊！
「你……你是不是早就有女朋友了？」意外地在他和綺華在一起
兩個月後，她突然這麼問著，眼眶盈滿了淚水。
「這……妳怎麼知道？我是有女朋友，可是、可是我已經要和她
說分手了啊！」他心急之下連忙這麼回答。
「我不要自己是第三者，你怎麼可以這樣子！要不是我剛才幫你
接了手機，我還被矇在鼓裡！」她難過地泣聲說著。
綺華接了手機，那就是說……那個被他拋在腦後的女朋友，知道
他現在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了。
「好，我知道了，我會和她說分手的。」沈下了心，他摟過哭泣
的綺華，在她耳邊保證著。
當他提出分手時，儘管有些罪惡，可是一想到綺華才是自己命定
的戀人，就算會被人指著鼻子罵負心漢，他也不管了。
「我知道我這麼做很差勁，對不起，我只能說抱歉，真的，都是
我的錯。」他低下頭，不看女友的表情。
她沒有說些什麼，只是默默地起身，離開他們相識的咖啡廳。
傑漢的心頭頓時像放下顆大石，他馬上揚起笑臉，又帶著綺華去
他們早計劃好的旅行，共渡甜蜜的週末。
他對綺華的付出與投入比以往的感情還要多上很多，可是當交往
了一年之後，他慢慢地感覺到壓力。
是綺華變了還是他的感覺變了？
以前綺華的個性很溫和，待人也很和善，可是現在的她變得世故
又冷淡，原本他還沒有查覺，可是帶著她出入朋友聚會時，發現
她老是叫著無聊，而且明顯地表現興緻缺缺，讓他的朋友覺得很
不是滋味。
而且綺華也不像高中時期那樣的樸實，似乎變得拜金了許多，每
回刷卡總不懂得節制，光付她的卡費就快令他喘不過氣，化妝品
、服飾，總是買了又買，根本用不完穿不完。
再者，綺華以前很文靜很有氣質的，卻沒想到，她比他還熟知台
北的夜店哪裡好玩，甚至還問他要不要去吃搖頭丸過癮一下，嚇
得他抓著綺華的肩膀直問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很奇怪嗎？以前在國外念書的時候，同學們還會抽大麻煙啊，
沒什麼大不了的吧？」她別開傑漢的手，覺得她大驚小怪。
他呆愣在原地，「妳高中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啊！」傑漢不可置信
的叫著，怎麼現在全變了樣？
綺華嬌笑地看了他一眼，點起手上的煙，「呵，你覺得我還是高
中時候的那個呆樣啊？拜託，都過了那麼多年了，你會變，我當
然也會變啊！」看著傑漢驚訝的表情，她眨眨眼，「不會吧？你
真的以為我還是高中生啊？」
她搖頭笑著，走到傑漢眼前，小手放上他的額前，「你還好吧？
沒發燒吧？是你太天真還是我太老成？傑漢，我們都是二十七的
大人了，連床都上過了，不再是不懂世事的高中生了！」綺華呵
呵地笑著。
聽著綺華的一字一句，傑漢突然覺得她的臉好陌生，先前的美好
到哪去了？怎麼像是一場幻覺一樣？這一年來不是都很完美嗎？
為什麼好像頓時間要逼得他面對現實一樣……
面對現實？！
傑漢猛然地被這個念頭敲醒，過去這一年來，他真的以為自己回
到了高中的青澀年華，不，就連以前也一樣，他一直拿著高中時
未竟的夢想去比對著現在，拿著高中時期的張綺華去和每個女人
比較，甚至和現在的張綺華比較。
老天！他竟然一直沒有看見自己這種愚蠢的想法，還責怪著她們
都不夠好，其實根本是自己一直沒有長大。
看著眼前的張綺華，他不由得笑了起來，還以為她是他命定的戀
人，還以為她和高中時期一樣可人，笑話，自己真的開了自己一
個大笑話啊！
後來，他還是和綺華分手，雖然重新地調整過心態，去接受這個
十年後的張綺華，可是，他還是無法接受她毫無節制的浪費和在
聲色場所裡遛連，更無法接受……她徘徊在許多男人身邊。
分手後，他一直沒有再追尋新的感情，因為他覺得自己在感情上
的心態還沒有完全的成熟，他不想又重覆以往的情況。
這天，他收到了一張喜帖，打開一看，他不由得刺痛了心扉。
是他和綺華在一起時，那個他置之不顧的女孩，燙金的名字成雙
地排列在帖子上，更突顯了他現時的形單影隻。
帖子裡還附上了一封信，只寫了簡短的幾句話。
「不知道你現在和你的初戀女友過得好不好？希望你很幸福。」
「曾經，我為了你的離去傷心了好長的一段日子，甚至還很恨你
，不過，後來我明白，初戀的美好總是讓人難以忘卻，因為，我
也遇見了我的初戀情人，那時候，才懂得你的心情。」
「我們都遇見了各自的初戀，希望，你也有美滿的結局。」
他苦澀地微笑著。
留存在記憶裡的初戀，總是美麗地讓人無法忘懷，可有些時候，
記憶就該只是記憶，因為再實現的夢想，不一定如往常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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