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自己的左耳聽損經歷中學到很重要的一個課題,就是「詮釋事件的角度由我決定」。
我的聽力損壞是近三五年因為自己輕忽耳鳴的狀況造成的(我分享過左耳聽損的原因與內心脆弱),待我發覺聽不清楚時已經無法挽回,原本我還慶幸自己至少還有右耳應該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但只剩一耳聽力帶來的不便比我意想得多。
因為無法分辨聲音的方向和遠近,如果聽到突來的聲響我可能無法正確反應,比如聽到車子的煞車聲,我可能會判斷錯誤躲錯邊,或從左邊來的聲音我根本聽不見,也因為左耳受損所以平衡感不佳,起身太快或容易失衡暈眩。
除了可能影響安全之外,在人際交流上的無形影響更讓我有感。
與人對話時我需要特別專心,因為只要一不留神,我就會遺漏字句,又或是聽錯別人說話的內容,也可能沒察覺別人在對我說話以致於無法馬上回應,有時,我也會向對方再多確認幾次談話內容,也許會讓人覺得我沒好好聽。
而在人多嘈雜的環境中我更不容易接收聲音所以傾向保持安靜,不易與他人有太多互動,平時也很難確實地衡量自己的音量,所以講話可能不自覺地變大聲,又或是沒聽見別人叫我,讓別人以為我不理人,也會需要別人多叫幾聲,或動手輕拍我才會意會到,有時也因此會被嚇到。
這些說來都不是非常嚴重的問題,只是,它們每天都會在我的生活裡發生,這些困擾並不是習慣後就能不以為意或當做沒那麼一回事,所以,我要以何種態度與這些不便相處,才是我的生活中最需要處理的課題。
我選擇接受,坦然接受這一切就是會存在,當這些情況都變成平凡的日常,它們我的心裡就不會再成為阻礙。我也從不定義自己有缺陷,我仍舊把自己視為正常,畢竟每個人的身體都可能有一點小毛病呀。
有人說過我能這麼看待自己很樂觀,不過我覺得,我就只是做出了選擇。因為我知道,若我選擇不接受事實,那自己就會成天陷在怨天尤人的低氣壓裡,又或是被耳鳴逼到精神衰弱。所以對我而言,選擇接受,是為了讓自己更好過日子。
而且,就算左耳聽損確實帶來些不方便,但當我換個角度看待自己的經歷,我反而認為它讓我收獲更多成長。
比如,現在遇到需要與初識的人交流時,我會先表明自己的左耳聽損,請對方理解我或許會有回話錯誤或需要再問一次的狀況,我這麼說並不是要別人同情我或對我更寬容,我只是想先減少溝通時可能產生的誤會或困擾,但我不會因此就覺得自己有缺陷或感覺我給人添麻煩。
我發現,當我表現得坦然,別人也就不會有太大反應。我體會到,如果越在意自己的聽損說不出口,我就會越放大自己的畏懼不敢開口,那反而會讓我無法順利表達我想要說的話,或活出我想要的生活,也因此,我變得更勇於說出自己的情形。
比如,因為周邊的人知道我左耳聽損,所以當我不確定對話內容再問一次時,他們都未顯露不耐,又或是在入座時會先詢問我坐哪邊聽得比較清楚,這些片刻都讓我滿心感動,因為旁人本就不是應該要記得我的狀況,我可以自己找尋聽得更清楚的方位,但對方卻先替我留意,我因此更常感受到別人待我的溫暖與善意。
比如,在心情剛好陷入谷底又確定自己的聽力無法回復必須配戴助聽器時,我的自我價值被擊碎面臨崩潰,那陣子的身心狀態不佳,覺得自己各種沒用。可也正是這樣的契機,讓我意識到我並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心狀態,與探觸到我內心深處無價值感的痛點,我得以重整自己的心靈與更新內在版本,也改變我對自己的看法。
比如,雖然我現在有可能一時間聽不清別人說的話,但我比以往更能先從聲調中感受到別人的情緒,有助於我更能同理對方的感受,而只剩優耳接收訊息雖聽得較吃力,可也因為我必須專注在與對方的對話,所以一對一互動的品質也變得比較好,我更喜歡這樣的相處方式。
當然,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雙耳都能聽得清晰,但我也不會將左耳的聽力損傷形容成一件全然不好又或負面的事,就算我無法說「感謝」它的存在讓我收獲很多,但我「欣賞」它的存在讓我體會到以往不知道的事。這樣即使是24小時全年無休的耳鳴在左耳持續放送,我也能與它好好相處,不會時刻影響我投入專注又或干擾我的心情。
我們的各種經歷,是被視做橫卡在生命河道中的阻礙,讓人無法向前只能停滯原地,又或是像跨欄般置放在人生跑道上,看似阻擋但跨過就可以繼續前進?那些事件是以什麼樣的型態出現在我們的故事裡,端看我們用什麼的眼光去看待,用什麼樣的字眼去詮釋。
留意自己描述事件的詞句,詮釋事件的角度,決定我們面對的態度。
對我來說,左耳聽損在生理上確實是一種損害,也是一種缺失,但當我願意擁抱它,願意正面看待它,它就不會在我心裡留下傷害,也不會是令人痛苦的缺陷。因為我知道,即使我聽不清各種聲音,可只要我留心,我依舊能用心「聽」出生活中的各種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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