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探索家 丹瑄

　　看待自己的父母，理所當然覺得他們是好人，母親是傳統家庭婦
女勤儉持家，父親脾氣溫和善良敦厚，經由自由戀愛而走入婚姻，彼
此之間的情感也看來不錯，閒暇時兩人會一同去郊外踏青，六十歲左
右還能有這樣的活力其實已經很好了。

　　這是子女看父母的角度，可若是以「夫妻」的角色來看，大抵上
也了解父母各自的辛苦，父親老實的個性常在做生意上頭覺得吃虧就
是佔便宜，母親這端來看，維持家計由不得每回自己吞忍虧損，但父
親覺得他已經很努力工作了，自是期望母親能夠接受這樣的狀況並且
盡力協助，於是他們在現實問題上常起口角，回想起那段歲月，母親
往往紅了眼眶，說著那是「貧賤夫妻百事哀」的寫照。

　　母親年輕時擁有工作，後因父親想自行創業而辭職協助，一開始
並無想像中順利，資金運轉拮据，那時又有了孩子，生病時甚至無法
支付醫藥費用，幸好奶奶私下照顧度過難關，後來母親開了小麵攤貼
補家用，父親持續經營水電公司，整日忙碌，甚至我出生時無法前往
陪同，母親強忍著結紮的疼痛待在醫院裡，看著自己和鄰床的夫妻成
了對比，一旁的丈夫溫柔餵食生產完的妻子，甚至還好心詢問我母親
需不需要人餵，她婉拒，別過頭忍不住流淚，這段往事她和我提起仍
舊心酸哽咽。

　　母親心裡多半是有怨懟的，但也並不全然指責父親的粗心甚至不
疼惜，為了生活，很多事不得已，她知道父親的認真與有心維持家庭
，也知道他的良善個性定會吃虧，只是現實壓力抹煞了許多，被金錢
逼得喘不過氣又怎有餘力顧及其他？而父親的個性優點卻是將自己逼
進了現實困境，夫妻之間的相處從這些困難中走過磨擦，走過協調，
一步步的辛勤也終於讓生活較為平順。

　　以往母親覺得父親只視她為「協助賺錢的工具」，對子女而言那
是剖開了子女對父母美好想望的血淋淋，我明白就夫妻角色中，他未
必是個處處皆好的丈夫，因為他太過沉默，直到母親夜裡休克被父親
救回兩次之後，她才真正感受到父親的在意，那些現實的折騰過去了
，他們也成了「老伴」，兩人一同走過的經歷成了深厚情誼，往事當
然也不全是些磨難。

　　印象中母親的身影都是彎著腰，不論是洗碗、煮麵，或是做著各
式家庭代工，年輕時的奮力累積了年老時的病痛，父親則是每天衣物
都沾了油漬返家，水電工程得攀高爬下，手上或腳上也有著工地粗物
留下的傷口，父親年輕時還曾因高壓電灼傷，我甚至是最近才聽說這
樣的過往，為了生活，為了將來，目前還未能全然得閒，我只求自己
盡力，可父母已經感到滿足了，愧疚之餘我感謝他們的知足善良。

　　走過空巢期的失落，與無法自我肯定後，母親說著近年來是她終
於感覺快樂的時刻，聽她訴說從前，有時感到不捨或心疼，也會在聽
見有關父親的埋怨時覺得不自在，我嘗試以夫妻的角色看待他們的相
處，暫時撇除「父母」這層關係，看著聽著他們的過往，這是真切得
面對並且以青春歲月換取體會的「故事」，那些我未曾經歷的狀況，
讓我明白人生總有苦樂，以及「父母」與「夫妻」肩負的壓力。

　　有沒有想過問問父母，他們走過什麼樣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