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女朋友的口頭禪是「不可以有秘密！」，每回當她一說這句話，
他就開始頭皮發麻，因為這代表她一定會追根究柢，非得問個徹底
才甘願，而有時偏又在雞毛蒜皮的事情上打轉，總惹得他心煩。
如果回應的口氣稍微兇一點，她又會癟著嘴巴，眼淚一副快要潰堤
的模樣，嚇得他趕快求饒，如果孟姜女投胎轉世的話，一定就是投
到他女友身上去了，她哭起來天搖地動的，可不得了。
怕她哭，只好乖乖地坐在她的跟前，聽著她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攻
勢，而且還得聚精會神的聽，才不會說錯了話。
上回她說著，「我好喜歡魔戒裡的那個精靈勒苟拉斯喔！二十多歲
的人了，看到他還是會心跳加速，這樣子會不會很蠢啊？」那天看
完電影出來，她興緻勃勃地拉著他的手，一副夢幻的模樣。
「還好啦，女生都嘛喜歡那種美形男，剛才戲院裡的女人不是一看
到有他出現的畫面都會很有默契地一起叫『好帥喔！』？如果這叫
蠢的話，那算吧。」他聳聳肩，無所謂的隨意回答著。
她一陣沈默，過了好一會他才驚覺，他剛才好像說錯話了……
回過頭去，就見她的嘴角垂下，「那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我蠢囉？因
為我也有說他很帥啊！」
「呃……不是啦，我不是這意思，妳又不像她們，她們叫得像花痴
一樣，妳不一樣啊，我知道妳純欣賞嘛！哈、哈哈！」他乾笑了兩
聲，解釋的很勉強。
她挑起眉，「不可以有秘密！你老實說，是不是覺得我蠢！」
「哈哈，沒有啦，妳一點也不蠢啦，別想太多別想太多！」他一見
有風雨欲來的趨勢，連忙分散她的注意力，拉她去逛街買衣服，總
算讓她忘記了那個話題。
老實說，一剛開始時他是喜歡兩個人坦承地面對彼此的，心裡有什
麼話就說出來才好溝通，但不知怎的，這種「坦白」似乎變得很有
壓力，漸漸地讓他覺得有些受不了。
在愛情的部分，他可以開誠佈公，即使他一開始就告訴過她，有些
過去問得太詳細，傷心的會是她自己，但她仍執意要問。
交過幾個女朋友？各進展到什麼程度？有沒有和誰上過床？有幾個
異性知己？她要知道，他就說，雖然她表面上若無其事的堅強，但
隔天看見她紅腫的雙眼，他也心知肚明。
「還堅持要完全透明嗎？」他問。
她點點頭，然後開始說著自己的過去，果然如她所說的，她連自己
不再是處女的這件事也不隱瞞地說出來，雖然他已經知道，但其實
並不想清楚那些過去。
但見她堅持的模樣，覺得兩個人之間要完全地接納對方，才能夠彼
此信任，也就保持沈默地聽著。
全然的坦承真的好嗎？那時候他真的懷疑過。
兩個人決定在一起了，就是要一起面對攜手之後的日子，過去到底
發生過什麼事情，真的有那麼重要嗎？說出來的事情，不會反而變
成心裡的疙瘩嗎？
「過去發生的事，會改變我們的一些想法和價值觀，如果我不說清
楚緣由，你不會清楚我到底想些什麼，和為什麼這麼想的理由，我
不喜歡猜測，所以我坦白，如果因此而產生了疙瘩，那代表我們還
不夠相愛。」她目光炯炯，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看著她清澈無疑的眼神，他不知能怎麼回答，她說的不無道理。
從那時候起，他們彼此都不隱瞞自己心裡的想法，對對方有什麼感
覺時，就會明白地說出口。
可有時候，他真的覺得太明白，反而是一種傷害。
有一回他和朋友起了爭執，心情不快，和她說著自己的想法，其實
也不過是想得到一點安慰而已，他知道自己的處理方式有待加強，
但是那當下，他需要的是一個擁抱，而不是她的訓話。
「你就是不夠果絕，優柔寡斷，才會讓人家吃定你是好人，覺得不
好、不想，就不要接受啊，為什麼又在答應人家之後覺得自己吃力
不討好，在決定之前本來就該先考慮好的……」她一本正經地說著
自己的想法。
「我明白。」他背過身子去，低著聲音回應，心裡又沈了幾分。
「我是為你好，所以老實地告訴你我的心裡話……」她拍了拍他，
要他轉身聽她說話。
「改天再說吧，我好累了。」他躺上床去蓋著被子，結束了那天的
對話。
之後，當她也發生類似的情形時，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給了她一
個擁抱，讓她流淚，讓她發洩，沒有指責她任性、固執或其他，只
是給予她一個胸膛。
當他明白到，兩個人之間就算沒有秘密，不說謊，但很多話還是不
能隨著想法那麼直接地表達，坦承是好的，但是和大剌剌地完全不
顧對方想法的直率仍是有差距的。
因為顧慮到她，怕她會傷心，所以他的話語開始婉轉，開始有所保
留，但她卻因此開始覺得他變得不夠坦白。
於是那一句「不可以有秘密！」開始變成了她掛在嘴邊的咒語，而
他則是帶著金箍的孫悟空，隨時會因為她的話而頭疼不已。
「你說啊！你昨天和他們喝酒的時候，到底說了些什麼？我打電話
給你時聽到什麼馬子的，是在說誰？我們說好不可以有秘密的喔！
所以不可以騙我！」她拉著他的手，嘟著嘴巴要他說個清楚。
他無奈地看了她一眼，男人喝酒聊天還能聊些什麼？除了自己的女
朋友外當然還有其他一些五四三的，他不以為該全部說出來，畢竟
有些是其他朋友的私事。
「反正那馬子不是指妳就對了，其他的沒什麼。」他扯出微笑。
「沒什麼的話那為什麼不可以告訴我？反正我和他們的女朋友又不
認識，我又不會到處亂說，到底說些什麼嘛！」她還是不放棄地追
問著。
「聊了很多，妳要我怎麼說，反正都是各自的事情，沒什麼的。」
他摸摸她的頭，站起身想去上網。
「其實根本是你不想告訴我吧！說不定你說了我什麼壞話，不敢告
訴我，只跟他們說！」她忍不住大聲了起來。
皺了皺眉，他沒有看向她，忍著自己的脾氣，「我不想跟妳吵架，
那真的沒什麼。」
「可是我們說過，兩個人之間不可以有秘密的！」她哽咽著聲音說
著，像是在指責他的欺瞞。
「因為那些聊天內容對我而言根本不是什麼秘密！」他受不住自己
的煩躁，一鼓腦的說出來。
「就像妳和妳的那些好朋友們聊什麼，我一點也不在意！每個人都
有自己的朋友圈子，想說些什麼就說些什麼！在愛情裡，我對妳完
全的坦白了，但妳卻老拿著那句『不可以有秘密』來懷疑我對妳說
話不老實！我覺得很累，夠了！」
「我能說的我都告訴妳了，妳還要我說什麼？而且如果一不順妳的
意，妳不又哭得黑天暗地的？妳覺得這樣是溝通嗎？我想說的東西
，我會說的，不用妳追問我也會拉著妳說，妳明白嗎？」
「要我把話說得這麼直接，不是很傷人嗎？」他氣自己說了這些話
傷害她，但他也不想再忍耐下去了，再這麼下去，他們勢必會走向
分手的路。
「妳好好靜一下，我去便利商店買個東西。」關上門前他說，不去
看她驚愕而淚流滿面的表情。
在便利商店門口，他待了好久，慢慢地抽著菸，一邊喝著咖啡。
清楚地說了也好吧，這也算是一種「沒有秘密」，當他開始覺得壓
力的時候，就應該和她談談的。
愛情在雙方的坦白之下，應該還有一顆體貼的心，和允許對方有自
己的空間，有自己的空間不代表必然的背叛，這才是所謂坦白之後
的信任。
「呼──」他吐了一口煙，在煙霧飄散的時候，他看見她披著外套
，腫著一雙眼睛緩緩地向他走來。
她會改變嗎？他不知道，但他看見她嘴角掛著歉然的微笑。
他就開始頭皮發麻，因為這代表她一定會追根究柢，非得問個徹底
才甘願，而有時偏又在雞毛蒜皮的事情上打轉，總惹得他心煩。
如果回應的口氣稍微兇一點，她又會癟著嘴巴，眼淚一副快要潰堤
的模樣，嚇得他趕快求饒，如果孟姜女投胎轉世的話，一定就是投
到他女友身上去了，她哭起來天搖地動的，可不得了。
怕她哭，只好乖乖地坐在她的跟前，聽著她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攻
勢，而且還得聚精會神的聽，才不會說錯了話。
上回她說著，「我好喜歡魔戒裡的那個精靈勒苟拉斯喔！二十多歲
的人了，看到他還是會心跳加速，這樣子會不會很蠢啊？」那天看
完電影出來，她興緻勃勃地拉著他的手，一副夢幻的模樣。
「還好啦，女生都嘛喜歡那種美形男，剛才戲院裡的女人不是一看
到有他出現的畫面都會很有默契地一起叫『好帥喔！』？如果這叫
蠢的話，那算吧。」他聳聳肩，無所謂的隨意回答著。
她一陣沈默，過了好一會他才驚覺，他剛才好像說錯話了……
回過頭去，就見她的嘴角垂下，「那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我蠢囉？因
為我也有說他很帥啊！」
「呃……不是啦，我不是這意思，妳又不像她們，她們叫得像花痴
一樣，妳不一樣啊，我知道妳純欣賞嘛！哈、哈哈！」他乾笑了兩
聲，解釋的很勉強。
她挑起眉，「不可以有秘密！你老實說，是不是覺得我蠢！」
「哈哈，沒有啦，妳一點也不蠢啦，別想太多別想太多！」他一見
有風雨欲來的趨勢，連忙分散她的注意力，拉她去逛街買衣服，總
算讓她忘記了那個話題。
老實說，一剛開始時他是喜歡兩個人坦承地面對彼此的，心裡有什
麼話就說出來才好溝通，但不知怎的，這種「坦白」似乎變得很有
壓力，漸漸地讓他覺得有些受不了。
在愛情的部分，他可以開誠佈公，即使他一開始就告訴過她，有些
過去問得太詳細，傷心的會是她自己，但她仍執意要問。
交過幾個女朋友？各進展到什麼程度？有沒有和誰上過床？有幾個
異性知己？她要知道，他就說，雖然她表面上若無其事的堅強，但
隔天看見她紅腫的雙眼，他也心知肚明。
「還堅持要完全透明嗎？」他問。
她點點頭，然後開始說著自己的過去，果然如她所說的，她連自己
不再是處女的這件事也不隱瞞地說出來，雖然他已經知道，但其實
並不想清楚那些過去。
但見她堅持的模樣，覺得兩個人之間要完全地接納對方，才能夠彼
此信任，也就保持沈默地聽著。
全然的坦承真的好嗎？那時候他真的懷疑過。
兩個人決定在一起了，就是要一起面對攜手之後的日子，過去到底
發生過什麼事情，真的有那麼重要嗎？說出來的事情，不會反而變
成心裡的疙瘩嗎？
「過去發生的事，會改變我們的一些想法和價值觀，如果我不說清
楚緣由，你不會清楚我到底想些什麼，和為什麼這麼想的理由，我
不喜歡猜測，所以我坦白，如果因此而產生了疙瘩，那代表我們還
不夠相愛。」她目光炯炯，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看著她清澈無疑的眼神，他不知能怎麼回答，她說的不無道理。
從那時候起，他們彼此都不隱瞞自己心裡的想法，對對方有什麼感
覺時，就會明白地說出口。
可有時候，他真的覺得太明白，反而是一種傷害。
有一回他和朋友起了爭執，心情不快，和她說著自己的想法，其實
也不過是想得到一點安慰而已，他知道自己的處理方式有待加強，
但是那當下，他需要的是一個擁抱，而不是她的訓話。
「你就是不夠果絕，優柔寡斷，才會讓人家吃定你是好人，覺得不
好、不想，就不要接受啊，為什麼又在答應人家之後覺得自己吃力
不討好，在決定之前本來就該先考慮好的……」她一本正經地說著
自己的想法。
「我明白。」他背過身子去，低著聲音回應，心裡又沈了幾分。
「我是為你好，所以老實地告訴你我的心裡話……」她拍了拍他，
要他轉身聽她說話。
「改天再說吧，我好累了。」他躺上床去蓋著被子，結束了那天的
對話。
之後，當她也發生類似的情形時，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給了她一
個擁抱，讓她流淚，讓她發洩，沒有指責她任性、固執或其他，只
是給予她一個胸膛。
當他明白到，兩個人之間就算沒有秘密，不說謊，但很多話還是不
能隨著想法那麼直接地表達，坦承是好的，但是和大剌剌地完全不
顧對方想法的直率仍是有差距的。
因為顧慮到她，怕她會傷心，所以他的話語開始婉轉，開始有所保
留，但她卻因此開始覺得他變得不夠坦白。
於是那一句「不可以有秘密！」開始變成了她掛在嘴邊的咒語，而
他則是帶著金箍的孫悟空，隨時會因為她的話而頭疼不已。
「你說啊！你昨天和他們喝酒的時候，到底說了些什麼？我打電話
給你時聽到什麼馬子的，是在說誰？我們說好不可以有秘密的喔！
所以不可以騙我！」她拉著他的手，嘟著嘴巴要他說個清楚。
他無奈地看了她一眼，男人喝酒聊天還能聊些什麼？除了自己的女
朋友外當然還有其他一些五四三的，他不以為該全部說出來，畢竟
有些是其他朋友的私事。
「反正那馬子不是指妳就對了，其他的沒什麼。」他扯出微笑。
「沒什麼的話那為什麼不可以告訴我？反正我和他們的女朋友又不
認識，我又不會到處亂說，到底說些什麼嘛！」她還是不放棄地追
問著。
「聊了很多，妳要我怎麼說，反正都是各自的事情，沒什麼的。」
他摸摸她的頭，站起身想去上網。
「其實根本是你不想告訴我吧！說不定你說了我什麼壞話，不敢告
訴我，只跟他們說！」她忍不住大聲了起來。
皺了皺眉，他沒有看向她，忍著自己的脾氣，「我不想跟妳吵架，
那真的沒什麼。」
「可是我們說過，兩個人之間不可以有秘密的！」她哽咽著聲音說
著，像是在指責他的欺瞞。
「因為那些聊天內容對我而言根本不是什麼秘密！」他受不住自己
的煩躁，一鼓腦的說出來。
「就像妳和妳的那些好朋友們聊什麼，我一點也不在意！每個人都
有自己的朋友圈子，想說些什麼就說些什麼！在愛情裡，我對妳完
全的坦白了，但妳卻老拿著那句『不可以有秘密』來懷疑我對妳說
話不老實！我覺得很累，夠了！」
「我能說的我都告訴妳了，妳還要我說什麼？而且如果一不順妳的
意，妳不又哭得黑天暗地的？妳覺得這樣是溝通嗎？我想說的東西
，我會說的，不用妳追問我也會拉著妳說，妳明白嗎？」
「要我把話說得這麼直接，不是很傷人嗎？」他氣自己說了這些話
傷害她，但他也不想再忍耐下去了，再這麼下去，他們勢必會走向
分手的路。
「妳好好靜一下，我去便利商店買個東西。」關上門前他說，不去
看她驚愕而淚流滿面的表情。
在便利商店門口，他待了好久，慢慢地抽著菸，一邊喝著咖啡。
清楚地說了也好吧，這也算是一種「沒有秘密」，當他開始覺得壓
力的時候，就應該和她談談的。
愛情在雙方的坦白之下，應該還有一顆體貼的心，和允許對方有自
己的空間，有自己的空間不代表必然的背叛，這才是所謂坦白之後
的信任。
「呼──」他吐了一口煙，在煙霧飄散的時候，他看見她披著外套
，腫著一雙眼睛緩緩地向他走來。
她會改變嗎？他不知道，但他看見她嘴角掛著歉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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