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當我在工作中被指派交付額外的任務時,就算未必是我想做的事,到頭來我還是會努力完成它。一方面是知道不會有人幫我做,既然逃避不了不如趕快完成;另一方面是,決定要做我就想做好,我不希望自己變成擺爛的人,也不允許沒做好開天窗。所以縱使感覺吃力與辛苦,我仍是會忍不住力求「使命必達」,因為心底深處認為那能證明自己是有能力、是有存在價值的。
擁有乖寶寶體質的人往往難以無視「責任」,因為自小習慣順從父母的意見與做出好表現,把事做好就能獲得認可與讚美。所以長大後也不自覺延續這樣的慣性,一旦有事被劃入「我該做的」的範圍內,就會勾起乖寶寶想要使命必達,把一切做得完美無瑕的衝動。我們是很好的執行者,有任務上門就會自動想辦法解決。
推動這種慣性反應的原因,與其說是想求讚許,不如說是更害怕面對沒做完的狀況,一想到別人失望的神情,那會讓人覺得自己實在是糟透了,對乖寶寶而言,我們難以承受這種感覺自己不乖的後果,所以,我們並不是為了獲得獎勵而前進,更多的反而是被畏懼推著向前。
但事實是,不可能所有的事都如自己所願,尤其有的事會牽涉到不同的單位與制度,那就並不是自己一個人努力就能控制與達成的,即便如此,我們還是會想盡方式突破各個難關以完成工作,這便是乖寶寶容易陷入焦慮,和不自覺自我壓榨過度努力的原因。
我也曾以自己能「使命必達」為傲,後來我改變了,我放了自己一馬。
印象最深刻的狀況是,那時為了承辦破億的專案而焦頭爛額,待辦事項非常多,也有不少需要辦理標案的項目,其中一項主管特別詢問有沒有方法能早點確認狀況,又或是能確認一定順利,但標案有其制式的規定,我也一再詢問協助標案的人員,真的無法給予明確回答,也不適合壓縮時程,因此只能一直堅持我原訂的工作期程,告訴主管我真的無法提前,那陣子我倍感煎熬。
讓我感覺難熬的是我感覺很愧疚,對於找不到法子提前完成的自己感到失望。理智上我知道不是我的錯,但情感層面我就卻感覺自己很無能。後來,案子是按我所規劃的期程順利完成的,但我依然覺得自己做得不好,因為沒能符合主管的預期。
結果,主管在單位的會議中公開提及,她認為我一再反應無法也不宜縮短期程,與堅持意見的做法「是對的」,因為她確實有可能不瞭解規定、難處或限制只想著往前衝,所以,她才會需要大家的專業判斷與意見,真的不OK的事就要堅持,她以我的例子提醒其他同事有時可以阻止她,也能幫助她不會犯錯。
她的說法讓我知道,原來,沒能做到使命必達也可以是件好事(過程中我真的盡力了)。那時我意識到心底那個「沒有使命必達就等於我很失敗」的固著信念及恐懼被鬆動了,因為那時我的身心壓力也已瀕臨極限,我開始問自己,我真的有需要追求「使命必達」這件事嗎?
我決定做出改變
首先,我先試著重新詮釋「使命必達」這回事,我學著分析任務的現實狀況以便衡量哪些項目達成機率比較高,以及就我的能力能完成多少事,而不是只有0%與100%,成功與失敗這麼兩極化的結果。
我確定能做到的事,我會盡力做完做好,達成率可以100%;我不確定能做到的事,我會先弄清楚能靠預期目標多近,達成率也許70%或80%;真有難處的,我會明確表達困難在哪以及可能的折衷點,達成率可能只有50%或更低,而我該做的,就是在能做到的範圍內認真處理。
再來,我會分清楚是別人的失望,還是自己的失望。
當我開始可以接受自己「部分達標」,在能完成的部分裡維持品質,以及明白我已經足夠努力,我就不再一直責怪自己沒能百分百做到別人的期望。做不到或無法回應別人的期待,別人當然會失望,我能理解別人為何會失望,也可以同理別人的失望,但不等於需要將對方的失望變成對自己的失望。
但若是對自己的失望,代表我覺得該做好的事沒做好,該如期的進度不如預期,那我會確認是不是目標設定有誤,又哪個環節沒做好可以改進,而不是和失望的感受糾結。
以及,學著接受「失望」必然存在。
使命必達是我要求自己要滿足別人的期望,因為我那時還沒生出能承受自己讓別人失望的勇氣,但後來我明白,每段關係裡勢必都會出現「失望」,因為,別人沒有義務滿足我們的所有需求,而我們自己也無法做到事事讓別人滿意。我們都會在互動間歷經失望,與讓他人失望的過程,甚至有時我們也會對自己失望。
從「使命必達」到接納無法達到期望
這段轉變讓我體會到,當我可以不必將「使命必達」做為衡量自我價值高低的標準,我也就不會那麼輕易又受乖寶寶體質驅動攬下一切責任,如今它只是一種選擇性的努力。
我開始允許自己就能力所及的部分內達標即可,及接受無法達到他人期望的自己。接受自己有能力範圍的限制,與理解別人的失望不全是我的責任。當我更可以坦然面對不可能事事如意的現實後,反而感覺自己鬆了一口氣,不必再為了迎合他人的期待而壓迫自己。
現在,我將「使命必達」視為是經過慎重選擇後的承諾,而不再對於別人的所有要求全盤皆收,這樣也幫助我在責任與自由之間找到平衡,不再那麼苛刻地欺壓自己。
不求使命全必達,學會放下不掙扎。